我死后,發現暗戀對象要翻我手機。
于是我直接沖回了人間,連閻王都沒攔住我。
可為什么沒人告訴我他居然是個天師?。浚?/font>
1
我死了,但說實話我并不知道我為什么死的。
閻王也不知道,因為生死簿上我壽數未絕。
于是我們兩個蹲在陰陽鏡前,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。
陰陽鏡里,我家來人了。
是我的暗戀對象江郁白。
他一身黑色長風衣,鬢邊雨水順著利落的下頜線滑落,看起來風塵仆仆。
門鎖對他仿佛只是裝飾品,他徑直走進我的房間。
我的身體了無生息地躺在地上,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。
江郁白垂著眼,看不清眼底神色。
2
我第一次見江郁白是在高中畢業那年暑假的中元節。
那天半夜,我剛從燒烤攤出來,為了避開宋詞,我選擇了抄小道。
結果剛到昏暗的巷子口,我就看見一團橘黃色的火焰在空中飄浮著,火焰的背后還有一個黑影朝我走近。
我嚇得冒了一身冷汗。
那一瞬間,無數恐怖片在我腦海里呼嘯而過,甚至我連墓志銘都想好了。
漸漸地,橘色的火光下,一個少年的身影顯現了出來。
他穿著一身青灰色道袍,膚若白玉無瑕,眉目俊秀,眼眸深邃,眼里沉著濃稠的墨色。
這是……在玩 cosplay?
這個節日穿這身衣服倒還挺應景的。
他看見我的時候眉頭一皺,解釋道:「這火是道具,我剛從漫展出來衣服還沒來得及換?!?/font>
隨即他向我走了過來,朝我伸出手。
我嚇得往后猛地退了一步,撞到了墻上,我不會是遇到變態了吧。
他收回手,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夾著一張黃紙,上面似乎用朱筆畫著什么。
只是他用手掩著,看不分明。
江郁白似乎被我慫慫的樣子逗樂了,他彎唇笑了下:「我只是看你肩上沾了張黃紙而已?!?/font>
他偏過頭,看著模糊不清的暗處,正色囑咐道:「中元節這天半夜還是少出來逛為妙,尤其是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?!?/font>
我深有同感地點頭。
太瘆人了,以后再也不一個人走小路了。
3
后來大學開學典禮上,江郁白作為新生代表上臺的時候,我才知道他竟然和我是校友。
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,在那之后我和江郁白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。
搶選修課搶在同一節,圖書館自習經常能碰見,就連室友打趣說我們兩個是天定的緣分。
但當時我對他的感情只是同學關系,說起來真正變質應該是在我大三那年。
那天晚上我在實驗室做實驗,進行收尾時已經很晚了。
整棟教學樓不見一個人,樓道里冷颼颼的,冷白的光打下來顯得分外詭異。
我走到半道時,頭頂的燈突然滅了。
我趕緊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機。
可還沒碰到口袋,我的手臂就被拽住了。
抓著我的手骨節粗大,甚至有些粗糙,不帶一絲溫度,像是死人。
我偏過頭,對上了一雙紅色的眼睛,瞳孔豎直狹長,在黑暗里顯得格外驚悚。
也許是因為恐懼激發了潛能,我竟然掙開了禁錮住我的手,踉蹌地摸黑往前跑。
身后傳來粗重的喘氣聲,沉重的腳步都讓我分外慌亂。
奔跑間,我沒注意撞在了堆放在過道的箱子上,直接摔倒在了地上。
身后的黑影直接朝我撲過來,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。
卻聽見沉悶的撞地聲,睜開眼,一個身影正扣住追著我的人的脖頸將他摁在了地上。
他睜著猩紅的眼睛,趴在地上哼哧了幾聲便不動了。
那人從他身上下來,向我走過來。
破碎而暗淡的月光從他的側面灑下,給他繪上一層淡銀色的光暈。
也讓我看清了他的臉,是江郁白。
我的腿受傷了,他直接將我攔腰抱了起來,溫聲安慰我:「沒事了,你現在安全了,我現在帶你去校醫院?!?/font>
也許是吊橋效應,又或是這只是個引子,讓我明白了我對江郁白的感情。
我喜歡他。
再后來,警方那邊給出了調查結果。
那人是我們學校新來的保安,有精神病史,由于校方的招聘不嚴謹,并未發現,那天晚上他正好犯病。
我表面上接受了這個結果,但實際上一直留有懷疑,什么精神疾病會導致人的眼睛發生那種變化?
我現在十分懷疑,那晚的事和我現在的死亡很有可能有所聯系。
4
畢業后,江郁白和我的聯系就斷了,我本以為這輩子或許都再見不到他了。
沒想到再次相見時,我在陰陽鏡這頭,他在陰陽鏡那頭。
就這樣盯著我看了一會,他俯身將我攔腰抱起放在了床上。
只是他表情太過鎮定,讓我不由得展開了天馬行空的聯想。
難道我的死和他有關?
正想著,便見他撿起我落在一旁的手機。
臥槽,我心一緊,那里面的東西可見不得人啊。
沒事沒事,我立馬安慰自己。
他不知道我手機密碼,問題不大。
剛這么想著,就見手機解鎖成功了。
我:?!!
江郁白的手上下在微信界面上滑動著,手指停在了我閨蜜的聊天框上。
我一激動,直接撲到了陰陽鏡上。
我死了,我的手機也別想活!
就在我碰上陰陽鏡的那刻,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把我往里面拽。
慌亂間,我朝閻王大喊:「這是怎么回事?」
他拽著我的腿,語氣聽起來很吃力:「本王也不知道,你快給我回來,生魂不能在人間隨意游蕩……」
他話還沒說完,我就被吸進去了。
然后我就一頭撞在了類似于玻璃的屏障上。
江郁白就在我面前,離我咫尺之遙。
他坐在我客廳里,雙腿交疊,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的手機念道:「這是我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,遇見了我想保護的第 271 個男生。」
上面是無數個帥哥的視頻,以及我和閨蜜滿屏的舔屏表情。
如果他再往上翻,甚至能看到我和閨蜜發的瑟瑟圖片。
江郁白微微抬眼,朝我這邊看過來,漂亮的眉眼配上嘴角的冷笑,頗有種笑里藏刀的意味。
「簡溪,沒想到你愛好還挺廣泛,不知道我在這 271 里能排到第幾?」
他看得到我?
5
我嘗試著往前走了一步,沒想到整個人直接來了個 360 度大翻轉。
我暈乎乎地爬起來,江郁白看我一臉蒙的樣子,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我這才發現所謂的玻璃屏障,只是因為我正被關在一個飄在半空中的小玻璃球里。
他撐著頭,沒有接著往上翻,而是退出了我和閨蜜的聊天框。
我松了口氣,便又聽他說:「我倒是突然好奇你給我的備注是什么了。」
我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上來,這個是可以給他看的嗎?
這和拉在街上有什么區別?!
但奈何此刻手機在他手里,我又被關在這個玻璃球里,根本有心無力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翻看我的手機。
江郁白眉頭一皺,我都已經做好社死的準備了,卻見他把手機屏幕對著我,道:
「你奶奶的電話?!?/font>
奶奶,您老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。
江郁白沒有理會電話,反而將手機放在一旁,站起身朝我走來:「好了,不逗你了,暫時沒在你手機里發現害你的嫌疑人?!?/font>
江郁白屈起手指,輕敲玻璃球的表面。
兩者接觸的地方蕩起一層漣漪,玻璃球就如同水霧般化了開。
我身形不斷變大,直接落進了江郁白的懷里。
他身上有冷冽的松雪氣味,像是剛從極寒之地出來。
嗯?等一下,我現在是鬼魂,他是怎么做到既能看見我又能碰到我的?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,將我放在沙發上,隨意解釋道:「我是個天師,所以比較特殊?!?/font>
6
我覺得我這一天過得太過奇幻。
先是莫名其妙一睜眼就看到身旁圍著一圈牛頭馬面,嚇得半死,結果得知我已經是全死,死得透透的那種。
緊接著又稀里糊涂地跑回了人間,得知我的暗戀對象居然是個天師。
現在再告訴我閻王是我失散多年的爸爸我都不會震驚了。
江郁白半跪在地上,拉起我一只手。
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下一步動作。
結果他憑空變出了一支朱砂筆,行云流水地在我手臂上畫起了鬼畫符。
最后一筆落下,鮮紅的朱砂泛起淡淡的金光,一陣拉扯感從我靈魂深處傳來。
再一睜眼,眼前是熟悉的裝飾,我正躺在自家的床上。
我這是回來了?
江郁白坐在我床邊,將手機遞給我,上面有十幾個未接來電,全是我奶奶的。
我伸手去接,他卻往后一縮,眉梢微揚:「我開始的問題你還沒回答,你說說 271 里我排第幾?」
7
這個坎邁不過去了是吧。
我強忍著羞恥,道:「你當然是第一啦,你可是我的心、我的肝,我的寶貝甜蜜餞~」
不行,我快被自己油吐了。
江郁白側過頭,肩膀微微聳動,一看就是在憋著笑。
我從他手里搶回手機,偷瞟他一眼,然后打開圖庫和網盤,做賊心虛地把里面的內容全刪了。
強烈建議地府出一個死亡提前通知服務,就算是死,咱們也好保全清白不是。
江郁白笑完回過頭,正色道:「好了,言歸正傳,我現在只能暫時讓你的魂魄歸位,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,我們還是得找出害你變成這樣的幕后真兇。
「你先回你奶奶電話,明天我們就出發?!?/font>
他說完,起身出了臥室,留給我打電話的空間。
8
我剛一回撥過去,那邊立刻就接通了。
奶奶低緩溫和的聲音在那邊響起:「囡囡,你最近過得怎么樣?工作順利嗎?最近降溫,要好好保重身體?!?/font>
我鼻頭一酸,突如其來的變故帶來的惶恐像是找到了發泄口,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滾了下來。
我小時候被人扔在雪地里,要不是奶奶將我撿去養大,我也不會活到如今了。
奶奶還在那邊慢慢絮叨著,只是時不時咳嗽幾聲。
我剛準備開口,卻無意間瞥見窗外密密的樹葉間露出了一雙暗紅色的眼睛。
虎視眈眈,像是藏著暗處蓄勢待發的捕食者,而我就是它的獵物。
冷汗瞬間浸濕了我的背。
我故作鎮靜地對電話說道:「奶奶,這么晚了,你先休息,等過幾天我回去看你。」
掛斷電話,我往后猛撤,快碰到門把手時,身后重物撞破窗玻璃的聲音響起,玻璃碎片四濺開來。
它拽著我的小腿,將我不斷地往后扯。
我死死抓住床腿,揚聲向外喊道:「江郁白,這么大動靜你去哪了?!你再不來我人就又沒了!」
剛喊完,他就推門進來了,朝我懷里扔了張折疊起來的黃符。
「拿好它躲著?!?/font>
我腿上一松,那東西似乎對江郁白極其畏懼,見到他飛快地往外撤。
一點也不見剛剛面對我時的囂張。
但江郁白也不是吃素的,當即追了出去。
他懸浮在空中,風衣下擺隨風擺動,無數符紙在他周圍翻飛盤旋著,最后凝成鎖鏈將怪物困在其中。
江郁白輕打響指,符紙瞬間自燃起來,灼灼的火焰連帶著怪物一起吞噬。
火光印在他臉上,神情格外凝重。
9
他從破了洞的窗戶里鉆了回來,對我道:「你家不能待了,趕緊收拾東西,我立刻帶你去找解決辦法……」
他看見我眼尾的紅痕,聲音一頓,蹲下身,溫柔地拂去我眼角的眼淚,安撫道:「膽子這么小,都被嚇哭了?要是害怕,后面就跟緊我,我在便不會讓你受傷?!?/font>
我吸了吸鼻子,哽咽道:「我這不是被嚇的,我是心疼我的窗戶?!?/font>
看了眼還在漏風的窗戶,我的心更疼了:「這得花多少錢修?。俊?/font>
江郁白的后槽牙似乎都要咬碎了,他收起笑容,甩出一張符紙,瞬間整個房間便恢復了原樣。
他直起身,咬牙道:「你這么會抓重點,看來是一點也沒被嚇到,那還不快去收拾行李,我只給你半個小時?!?/font>
10
江郁白打了個電話,有人開車將我們帶去機場,據說那里有他的私人飛機。
路上,我問他:「話說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?」
他朝我舉起手,一條紅線在他小指間浮現,而紅線的另一端就系在我右手的小指上。
江郁白解釋道:「實驗室那次我就給你系上了這個,一旦你出事我這邊就會感應到。」
「等等,我從出事到你來我家也才不到兩小時吧?你不是在國外嗎,難不成你會飛?」
江郁白還沒說話,前面開車的年輕人倒是接上了話茬:「江先生可是我們這一代最厲害的天師,縮地成寸,日行千里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小事一樁?!顾鎺м揶恚敢驗楹喰〗隳悖墒侵苯訌哪沁叺幕刳s了回來,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著急?!?/font>
江郁白咳了聲:「好好開車,少說話。」
年輕人立馬收斂噤聲。
車內光線昏暗,只有路邊的燈光時不時從車窗落進來,我清楚地看見江郁白的耳垂有點紅。
有點好玩。
我戳戳他:「既然你可以縮地成寸,為什么不直接帶我,還得坐飛機?」
隨著我的動作,纏繞在我們指間的紅繩蜿蜒地落在他衣擺上。
紅與黑的極致對比,顯得格外曖昧。
江郁白低頭看了眼,紅繩慢慢淡去,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。
嘖,可惜了。
「可以是可以?!顾f,「但是只能坐單程,你要試試嗎?」
「單程是什么意思?你不帶我回來了?」
「意思是,你坐完這程就可以直接再去地府找閻王了。簡小姐,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受不住這種法術的。」年輕人又忍不住插了嘴。
江郁白掃了他一眼,表情平靜道:「我記得北極那邊的任務還缺一個人,你要不要去試試?」
這試試直接讓他說出了逝世的味道。
年輕人似乎也品出來了,訕笑一聲:「哥,別,我馬上閉嘴,從現在開始我這嘴就是裝飾?!?/font>
11
飛機最后停在了隱在群山之中的一個莊園里。
云霧繚繞,寒意料峭。
偌大的莊園里有一個亭子,一個穿著中山裝的老人正獨自坐在里面與自己對弈。
我們走近,他連頭也不抬,便冷淡道:「不幫,你們回去吧?!?/font>
江郁白直接拉著我坐下:「張老,連我都不想見了嗎?」
這時張老才抬起頭,他須發皆白,但面相看起來才四十出頭,一雙眼睛深若幽潭,銳利逼人。
「原來是你?!顾致湎乱蛔?,「我還是那句話,不幫。」
「世間自有因果,我不能隨意插手。」
江郁白也不惱,而是拈起一枚黑子,放在棋盤上,剛才還處于頹勢的黑子瞬間扳回一城。
「我聽聞張老您最近在找一樣東西,不才,我這正好有那樣東西的下落。」
他又跟著落下一子,這次白子敗局已定。
他抬眼看向張老,勾唇笑道:「張老,要交換嗎?」
張老抖了抖唇,最后長嘆一聲,道:「罷了,小姑娘,你過來讓我看看?!?/font>
我站在他面前,被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盯著,我渾身汗毛直立,手腳僵硬。
他只看了一瞬,我卻覺得像是走完了一生。
「好了。」張老抿了口旁邊還冒著熱氣的茶,「你帶這小姑娘去她長大的地方看看,她的因果在那里?!?/font>
「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,剩下的要靠你們自己去找。」
江郁白站起身,拉住我的手:「既然如此,那就不多叨擾您了,您要的消息等會自會有人告訴您。」
我們還沒走遠,張老的聲音在我們身后響起。
他說:「這小姑娘身負功德,卻祟氣纏身,易招鬼魅。
「命格如此詭異,江郁白你當真要插手嗎?」
江郁白腳步一頓,語氣淡然:「張老,您怕我可不怕,詭異之事我江郁白見得多了,多這一件也不多。」
12
坐在飛機上,我向下看,整個莊園逐漸縮成一個小點,被云霧一遮便再也尋不到蹤影。
想起他們剛剛的談話,我有些好奇,便問道:「他要找的是什么東西?」
江郁白靠在椅背上,閉眼假寐:「你覺得他想要什么。」 |